◎女眾第五組 寬翰菩薩
而這樣的事會不斷重複,當妹妹們走出阿嬤離世的陰影,迎接新生兒的喜悅時,我心裡想的是,下一次會是誰,我又要如何承受得住?在我的心被悲傷緩慢侵襲的這十餘年,只要我的心因天災或人禍而動了痛了,我就會下意識的增加待讀書單,想要在書堆裏找尋拯救世界的方法。只是,我終究沒有找到,雖然每一本書都承載了我強烈的冀望,但在我順利拚湊出真正能幫助世人的智慧之前,我再也無法讀書了,我不知道原因,也訪過許多醫生,再也不能讀書的我,存在於這個世界是沒有幫助的,我不僅無力去回應家人對我的任何期待使他們開懷,也無法繼續走在我以為的利益眾人的道路上了,因而萌生了「生而在世,我很抱歉」的愧意。
「與法師有約」的這堂課,聽見了常法法師的生命故事,驚見法師和我有如此多相像之處,但她面對自己的慈悲心時,勇敢的多,也果斷的多。法師出家的年紀與我此時年齡相仿,年紀越大牽掛與羈絆越多,也越難以割捨,所以年齡,其實能看出一個人出家的決心。大出坡時,一位義工菩薩跟我說,她很想在法鼓山出家,但 60 歲的她逾越年齡上限了,如果,我們曾一起在佛前,在蓮花座上,然而,由於各自的因緣果報,致使她在人世間顛沛流離六十載,好不容易遇見了,卻因為她流浪的時間太長,成了不能回家的理由,該是多麼大的遺憾與錯過。
當常法法師發見我的願心,勉勵我一起自覺覺他並自利利人。當寬慈法師跟我說,妳有發現自己的心受傷了嗎?當生病要到應無所住大廳看醫生那天,寬巧跑來找我,說她好擔心我會錯過就診。當寬為跟我說弟弟病中求生的樣子,與不殺的慈悲心時,她的背影一瞬間令人好熟悉。當我在小組時間提出貪求與精進心的疑問時,演惟和寬同不約而同指出盲點,安定了我的心。當我對自己搭衣的笨拙慌張莫名時,演琪和寬為給了我信心和勇氣。當感恩之夜我伏於桌前振筆疾書時,寬儀微笑地說,原來妳在這裡,字真好看。當我和寬為錯過收坡時間而未歸時,寬行突然出現,特地來提醒我們。當我們向開山觀音發了願回程的路上,寬沛一路上默默地接受我為她撐的傘,沒有拒卻。當寬裕和寬巧因擔心我的咳嗽,特地向法師借手機悉心確認我是否適宜服藥。當我下山把行李落在遊覽車上,寬晉班長一路上幫助我直至她回家的班車駛來。當我因為看醫生錯過晚課而侷促時,有法師發現了我,化解了我的窘境,並在我不知情時,在床邊遞上喉片。這些美好與緣分所對應的初心,是那麼柔軟,令人感激。
真正確定了出家的心意,是在叩鐘擊鼓時,旁觀著痛哭流涕的自己,我知道我的心動了。然而,我用了半生來學習的經濟、會計、法律和數學,脫離了知識所依存的當代社會,孑然的我,對法鼓山能有什麼樣的幫助呢?下山這幾天,清晨三到四點間就會自然轉醒,有時,腦海是縈繞著「我今頂戴受,世世不捨離」,有時,則是那晚的〈叩鐘偈〉。起床後,我會拜佛、動禪、誦經和打坐,雖然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麼時候,但心境約略與朝山那天雷同,只是,那天我像是水裡的魚在尋找水,此際則是如魚少水。我和我的貓相依著生活,這幾天牠一反常態的不安,時刻緊黏著我,不曉得是不是覺察了我想出家的心情。當寬慈法師說,如果因緣未足而沒能出家修行,助他人出家也是很好的,我沒有忽略心裡一閃而逝的悲傷,確實是難過了,然而,儘管明白了自己的心,我也不能在現況下義無反顧出家。那些在我身上託付了那麼多希冀的人,在各自的人生困境裡浮沉,卻仍願意把我視為生命裡最後一道防線信任著,他們跟我一心想守護的眾生並沒有什麼不同,都在苦裏踏步。現況,無疑地,是俗世人生中的我的谷底,這樣的我無力說服他們相信我的抉擇,我很可能會以辜負的方式傷害他們,縱然我願放下對情的執著,也不能在已然傷痕累累的他們身上,再去劃上新的煩惱。
因此,叩鐘擊鼓後,幾乎每一次的發願,都是希望自己能從現世的谷底裡起身,如若這能讓曾經寄望我的人因而安心,並放心我對生命的抉擇,那麼,我會回來的。果爾,我願盡我的餘生,助聖嚴師父圓未竟的願;此前,我願以每一個當下,守護法鼓山的所有師兄弟,念念不離心。
[完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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