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文／賴演學

自覺營最後一晚的「傳燈之夜」寫了封信給一個月後的自己，我已忘了那時寫了什麼給自己。展信一劈頭就問了自己幾個當時正忙的事、日前的重大考試以及「心自由了嗎？」

那六天的行者生活，從一開始累得一直睡，到後來的規律生活、放鬆身心，學著優雅，內心平穩而踏實；再次回想自覺營的六天，真的是脫離現實似夢一場，下山後當時同行友人用短短的幾個字分享這一週的心情：「這一週就像一場大夢一樣，到底是夢裏是醒的，還是醒著做夢？」而這個夢我等了五年。

2017年時友人提及自覺營，保証參加一定不後悔，但第一時間的我認為十天是很難的事，也就沒動念頭。但同年底身體有些狀況，人生以為未來是理所當然，本來想存錢買重機準備來環島、買小套房不要再漂泊，還有想很多很多的計畫都停擺了，本來認為理所當然會到的未來在那一刻都不存在。

我像個無頭蒼蠅的沒有方向，但反而是那個情況下，一切都不明朗的當時反而讓我無懸念的按下報名，然後開始在無頭緒的狀況下慢慢的走。

但自覺營前不久完成兩次手術，身體還不允許隨眾的情況下便取消報名，只是沒想到一等就過了四年深秋。2018年身體狀況恢復差不多，也剛換工作，自認是新進人員不敢請長假，也就沒報名第十六屆自覺營；但人算不如天算，專案突然在十二月結束，本來要請長假的時段，完全空了出來。懊惱無用，只能記住經驗——想就去做，不要過度擔心未來，報名了就是。

接著一如往常的生活著，我報名了第十七屆自覺營，但沒想到接連兩屆自覺營，皆因改變整個世界運作的新冠疫情而取消。此次自覺營前夕接到來信時都會心跳加速，深怕又與前兩屆一樣是取消通知。直到營隊前突然收到的工作讓我頭大，我竟升起：「如果取消好像也可以，不然沒空處理工作。」但經過五年四次的報名，想起因緣難得，馬上打消那些念頭，通過第二次快篩，踏上前往自覺營的路，懸浮不定的心終於慢慢放下，上車後放鬆的昏睡，我開始做夢。

夢中的我帶著很昏沉的身體進山門，安單的時候遇見認識的法師，法師帶著微笑對我說了一句：「你終於來了!」當時腦中浮現了回首彌陀像，法師的微笑好似等了我很久，是啊，等了五年了。也許是等了很久，也清楚自己來這邊是要做什麼，事情也都在預期內，我沒什麼緊張，反而是很鬆的感覺，鬆到我準備剪髮的時候，隨著前三刀唸完「願斷一切惡、願修一切善、願度一切眾生。」後就睡著了。營期前半段身心大概就是這個狀態，一直很疲勞；平日生活從早上醒來後到晚上休息前，可以不休息地連續工作，但在營隊的前三天，一有空檔就是睡。儘管如此，課程中一有睡意，我會請示法師，站到後面聽講，不會像過去打七時，覺得累就睡，不論是在課程或師父開示中。營期間，我盡力讓自己保持覺照。

前三天除了身體勞累在慢慢釋放，心裡壓力也是。從剛開始有小空檔就會想那個臨時的工作要如何處理，慢慢的練習放下，加上師父的開示，總是很神奇的可以透過影片來回答我的問題，心也開始不那麼浮動。第一天演禮與練習搭衣，因為看不見自己的樣貌，看著其他人都覺得莊嚴，特別有幾位的威儀，讓我覺得看來就像是出家有些時日的法師了。人身難得，能遇正法更難得，能受戒更是難得；回想第一次受戒時擔心很多，一來是對戒條不熟，二來在日常生活中很怕犯戒。所以第一次受五戒時，是選擇少分受持，直至2018年受菩薩戒，再到這次的行者八戒，法師更仔細的講戒，還包括了犯戒成立的條件，對於身處自覺營當中的我們，不需擔心會犯戒，所以受八戒後我也就較沒特別擔憂的感受。

分享令我深刻的體驗：本來看到課表以為「叩鐘」會是最累的行程，因為曾在夏天參與叩鐘，百餘拜後滿身是汗，讓我有些擔心叩鐘後就要安板會很難睡。但冬天的叩鐘只是小小運動，微微發熱後倒是特別好睡，所以先前的擔心是多餘的。隔天的朝山就真的讓我有「感覺」了。在雨停後仍潮濕的石板上三步一跪拜，初期隊伍步伐不一，所以拜下時幾乎要撞到前人，加上地是濕的，所以有些煩燥；但若一直想著：「終點何時到？前面的怎麼走那麼小步？還有多久？地好濕哦！膝蓋有點痛……」這一路除了真實身體上的不舒服外，連心都不舒服。所以慢慢的練習讓心安在當下，跟著引磬聲前進，此時大眾也慢慢調整到剛剛好不會互撞的步伐，邊數佛號邊跪拜。到達目的地後回頭看，我發出驚嘆「哇！我竟三步一拜了那麼遠！」

在高僧行誼的課程中，常寬法師分享與聖嚴法師之間的互動，師父的幽默總能讓人會心一笑，但在幽默以外看到的是師父面臨問題的應對方式。小到生活瑣事，大到在世界宗教領袖大會上化解劍拔弩張的情緒，在在都是展現師父以智慧來處理問題。師父能很輕易的到一個更高的角度來看問題，而我就是要來學習和找尋生命的智慧，但現實仍常常是一團亂地等我處理，雖然六天我多數時候是拋開山下的煩惱，但還是在找法師請法時提到了我的難點，法師給我一句話：「以終為始。」

以上是我搭上車後昏睡的一場夢，讓我脫離緊繃的日常，但在夢中我是清醒的，醒著體驗行者的日常，學習如何優雅的生活；雖然沒見過聖嚴師父，但有福報能走進這個因為師父的弘願與十方力量而有的法鼓山，感謝因緣能讓我參加這個困難重重的自覺營，雖然捨戒告假，但會運用這夢中所學，在日常生活中一步步踏實的走向目標，也時時提起覺察，讓自己保持優雅，讓心自由。

感恩法鼓山僧眾的辛勞與十方大眾的護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