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文／釋寬信  圖／釋寬慈

決定返回俗家關懷老菩薩時，老實說，自己內心忐忑不安近一週。

■遲來的道歉與感謝

升上二年級可以使用電腦後，我只能透過仁愛之家臉書上張貼的活動照片，間接了解男眾老菩薩的狀況。每每看到照片，心中不禁湧現出異樣的感受，同時，也深感愧疚。

記憶中，男眾老菩薩是位擁有絕佳修車技術的人。他個性海派且浪漫，平日寡言，唯在酒意下才吐露心聲。對於我這個從高一便離家求學、工作的人而言，長年來與老菩薩的互動較少，他幾乎像是熟悉的陌生人。在尚未了解他的成長背景時，自己對他其實有過不少怨懟。然而，當我知道他是因缺乏母愛而形成混亂型依附人格時，我便能理解他為何像個未長大的孩子，因此，怨懟也逐漸淡化。

四年未見，重逢時我已成為落髮出家人，不確定老菩薩能否接受。然而，當我見到他走路較為協調的背影時，心中的罣礙豁然減輕。過去一直未能當面向老菩薩說出的話，這次在四年級輔導法師和兩位同學陪伴下，毫無保留地傾訴。對於老菩薩願意用中風後顫抖的手簽下剃度同意書，內心充滿無法言喻的感恩。

為了彌補無法出席剃度典禮的遺憾，我播放剃度典禮的影片給老菩薩觀看，並用台語一字一句聲對老菩薩道出遲來的道歉與感謝。

我從未料到，男眾老菩薩會在法師的引導下，向我表示抱歉，也從未想過他會想藉我之口，向女眾老菩薩說「失禮」及「多謝」。在那一瞬間，我內心深處埋藏的苦，和女眾老菩薩在婚姻中所受的諸多煎熬，似乎都得到了安慰。對過往的傷痛，也獲得了重新詮釋的力量。

■願彼此不再以顛倒見相待，早日離苦得樂

返回蘇澳家中的時間，聽到女眾老菩薩一開口，便對法師說些不實的話時，內心依然無法抑制那股情緒，難以承受。那一再重複的話語，聽了三十多年，即便離婚後依然無法釋懷，這些傷痛深刻烙印在她的心中。然而，這樣的傷不僅限於女眾老菩薩，這個家庭中的所有人，似乎都在苦中無法自拔。對於老菩薩的控訴，我內心默默祈求觀音菩薩加持，讓我能以慈悲心對待他人，以智慧心處理事，並不再與過去糾纏。願彼此不再以顛倒見相待，皆能早日離苦得樂。

■逆流，不想再繼續造業流轉

在這個苦多樂少的娑婆世界中，眾生皆在受苦，我們要繼續忍受這些苦難多久呢？若非學佛出家，我恐怕仍然困在原生家庭的共業漩渦中無法自拔，無意識地繼續製造各種苦因，承受苦果。

望著年邁的雙親，我不禁感嘆，他們因不明白一切現象皆因緣所生的無常變化，而承受無法自主的苦，這種無力感的苦正是「苦苦」。一想到這裡，心中便生起強烈的感觸：這世間真苦，而我們卻在無明中繼續造業，繼續輪迴於生死中，一世又一世，無法出離。

■發願生生世世出家，一同出離煩惱的家

辭親出家的初發心：希望幫助更多眾生，讓他們不再受苦，而能得到佛法的救度。出家，並非不要這個家，而是希望在人生的下半場，將老菩薩賜予的生命發揮到極致。

寬信不僅這一世要出家，更發願生生世世出家，帶領每一世的雙親一同出離煩惱之家，藉由自己的修行與體驗，幫助更多人一同受益於佛法，早日離苦得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