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 文 / 常啟法師

自覺營之後我訪問的幾位組長，詢問他們籌辦的心得，有法師說：「原來我可以對一件不舒服的事情安忍那麼久，那種感覺主要是事情多，一直吸走我的注意力，使我頻頻分心，通常我只能一次解決一個問題，但這次始終伴隨著一個還未處理，一個又來了的煩躁感，而我竟然可以跟這種感覺相處那麼久。」

也有法師表示：「我們這一組比較慢，所以我學習隨順因緣，搭配適合他們的步調，不用跟其他組比較，讓我的組員能適性發展，透過緩慢且近距離的相處，也讓我發現他們各自的特長。」

還有一位法師說：「以前以較專注在局部事相上，這次擔任副總護需要關注的面向較廣，要讓事情順利，更多的是得照顧人的和諧才行，從人與事的同時觀照，到轉為多元面廣的學習，學到了放下身段，主動溝通這件事。」

另外也有法師說：「以前我得釐清因緣始末後，才願意接受現況，這次有法師提點我：『你是不是可以先接受，而不要問為什麼。』於是我練習著先不問為什麼，接受所有出現在我面前的一切，結果就讓他人有機會講出始末因緣了。」

自覺營的籌辦猶如大冶洪爐，能陶冶修行者的性格，激發其潛能，一般人常將「潛能」視為是一種內在之物，好似放在口袋裡的資源，隨時都可以拿出來使用。但我更欣賞作家王溢嘉的詮釋，他說潛能是存在於人與人或個人與環境之間，不是我們在使用潛能，而是有外在的人或事將我們的潛能「呼喚」出來。這更像佛教緣起的觀點，非是內在造就的一因論，而是內外因緣條件的和合現象，就像鑽石與媒碳都有碳元素，但閃閃發亮的鑽石不同於煤炭之處，在於它曾受過外在長時間的高壓與高熱的磨練，而這也使得它成為璀璨與堅毅的象徵。

不過再反思一下，煤炭有不好嗎？煤炭也有自己的作用，若煤炭能自由適性地發揮自身長才與用處，那又何必一定要成為鑽石呢？我想僧大是一個不鼓勵「資優班」的學校，我們的首要任務並不是提拔領先的學僧，而是照顧進度落後的學僧，讓整體平等和諧。

如何照顧進度落後的人呢？這也是僧教育工作者得更多留心之處，讓我想到《莊子》的譬喻：「有一個愛馬的人，用精緻的竹筐裝馬糞，用珍貴的貝殼接馬尿。碰到有一隻蚊虻叮咬馬身時，愛馬之人出其不意去撲打蚊子，沒想到馬兒受驚嚇，竟咬斷勒口，掙脫籠頭、毀壞胸帶。他的本意出於愛，結果卻適得其反，能不謹慎嗎？」一匹馬，忍受蚊虻叮咬是自然之事，如果不忍讓他「受苦」而過度溺愛、保護與縱容，什麽都設想周到，隨他高興怎樣就怎樣，這不是適性，而是助長其所欲；就像僧人的養成，在成長的過程中吃點苦、受點挫、磨點耐性，學習取捨，是本分事，也是在呼喚其健全僧格的潛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