師語僧語
【2020】禪七心得 演究

◎ 圖 / 常鐸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過去這一年來的禪期,漸漸不受腿痛影響。這次更沒有因爲身體的不舒服而干擾用功的過程。進堂前把握時間調整睡眠,大概在禪期第二天就沒有因為昏沉而浪費時間的狀態。

帶著這次暑假在關懷院實習的生死迷思進入禪堂。當「身體不是我」的觀念接受了,就發現自己用方法的時候,不需要費太大的力氣與之抗衡;因爲看到的事實便是—當身體敗壞後就成了遺體,最後只剩下骨灰。我的身體真的只是個身體。

那爲何我還要在意這個身體?直到第三天快步經行時,感覺到這笨重的身體,怎樣也輕快不起來,我持續地想快,身體依然那麽笨重。停下來的那一刻,總護法師呼道:「不加任何東西!」 我腦海裡笨重的念頭終於停下了。只有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動聲、熱騰騰的身體在喘氣,和站在環境中的這個自己。

「體驗和環境在一起的感覺」法師説。

此刻的我流下了眼淚,原來我依然捨不得這個身體,我還不完全想要接受這個身體會有敗壞、死亡的一天。

「朝你們心中想要的方向,禮佛三拜後進齋堂。」 法師最後的一個指示。

彎下身,將自己的身體貼近地面,額頭碰到石灰地板時,心中對於三寶感恩,又覺得自己很慚愧,離身口意的清净、精進,還有很長的距離,這時的淚水更是停不下來了。

禮佛三拜後凡夫的念頭自然繼續運作:「要準備吃藥石了,如果哭得像花貓臉一樣,很難看的!」就這樣念頭一轉,我趕快擦乾眼淚,調整一下心情,吃飯去。現在回想起來,覺得自己挺不擅長處理這部分的情緒。到底我應該繼續放縱的流淚呢?還是允許自己嚎啕大哭?或是最好不要動情緒?

有一天我們在溪邊打坐,我選擇坐在一片草皮上,面向小溪,前後左右都有一些高大的樹木遮蔭。坐下去後,從左手邊到正前方,都被一叢叢的花兒圍繞著,右邊則是由石頭堆積而成的一面石墻。頸部運動做完後開始打坐,心裏漸漸的冒出一些不安全感。原因是石頭與石頭之間的縫隙,給我的第一個認知是可能藏有蛇。我繼續看著這個害怕的念頭,再次發現自己還是很恐懼於身體受到傷害,更害怕死亡——原來對色身的執取就是那麽自然。哈哈,隨後因爲害怕,想起南傳的《慈經》中給無足到多足衆生的祝福,我便趕緊在心中默念。當心比較安定的時候,忽然響起了一陣動物的叫聲,大概是蛤蟆吧。因爲當時已經在用著直觀的方法,念頭有動了一下,但隨後便自然的放掉,又回到方法。

七天打坐練習方法的過程中,第二天開始進入清楚、清醒的狀況。從放鬆身體到體驗呼吸,處在一個平穩的狀態後,就開始揣摩默照的方法。

第三天的第一次小參,果醒法師告知方法用錯了。提醒我嘗試不注意身體的任何一點,像鏡子一樣。怎麽照?如何才算是默?怎樣才算是一面鏡子?我回去繼續揣摩,幾次下來,上坐身心放鬆了後,就提起默照的方法,但接下來的兩天,不斷地揣摩,反而讓自己肩頸開始緊繃起來,嘗試著放鬆,但似乎沒有改善,於是申請再次小參。法師一語道破:「不要抗拒妄念,也不要有期待!」

這一次離開小參室的時候,和法師的眼神對焦了一下。因爲這一句「不要抗拒妄念,也不要有什麽期待!」,我心中升起了股酸酸的感覺,當下想流淚,但我壓抑下來了。回到禪堂做頭部運動時,眼淚再也忍不住,輕輕地溜出來玩,怕干擾其他人用功,於是讓眼淚默默地流出來。這個過程中,發現對自己有點失望,也有些自責——感覺前兩天的努力都前功盡棄像浪費了兩天時間、今天都已經第五天了,修行需要健康的身體,即使這次完全不受身體干擾,卻沒辦法好好用上方法,修行一點都不容易……。諸如此類的想法一個接一個浮現起來,調和的過程中,我有停下來,再讓自己好好調整一下心態。

接下來,我試著勇敢地練習「放開」,放開我原有的罣礙。反思自己練習方法的過程,原來怕身體放鬆後就會昏沉,基於害怕昏沉,就自然更用力抓住方法;正因爲自己也會期待那種輕鬆、寧靜的感覺,便會追逐自己心中的想像。這麽一改變,接下來的香果真太鬆——我睡着了。被拍了蒲團,醒來後我很感恩,感恩真的還有善知識願意督促自己。之後的練習,談不上什麽境界,但至少有一兩支香覺得是輕安,念頭亦是清清爽爽的。

不知道爲何每一次的小參,本有很多問題想請教,但往往在等待的過程中就忘掉很多小細節,也有可能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用功時的狀況,這部分應該可以繼續努力學習。

放,是我這一次最大的收穫。無論是對内不安的放捨或是對外接受的開放。

禪期最後寫心得時出現的第一個念頭,是美國創作歌手蔻比·凱蕾《Try》的MV。在練習修行的過程中,是爲自己也同時爲衆生而嘗試。嘗試,再嘗試!這種嘗試的練習,就是爲了不要放棄。正如MV一樣,總有一天,當我們卸下所有的裝飾之後,一定會看見自己的本來面目。感恩一切因緣。